作者|豐臻

國足又出局，不適合嚴肅聊。適合瞎聊。

1998年世界杯結束后，CCTV5推出了一個名叫《從頭再來》的MV，悅耳的旋律，動情的歌詞，配上法蘭西之夏的浪漫畫面，很吸引我。我記住了MV里韓國人河錫舟張開雙臂慶祝的鏡頭，記住了博格坎普絕殺阿根廷后掩面奔跑，也記住了看臺上羅納爾多的女朋友蘇珊娜，以及克羅地亞球迷人群中一個穿紅白吊帶衫的笑得既含蓄又燦爛的妹子。

后來央視一位老編輯說，這首歌不只是獻給那些世界杯參賽隊，更是獻給中國隊的。我想，也對。

1997年十強賽，據說是歷史上最有天賦的一屆國足兵敗金州。那時候世界杯是中國人看世界的重要窗口，盛極一時的電視媒體、報紙雜志營造了一代人對未來的期待。世界杯就在前方，從頭再來唄。我們希望中國足球像蘇珊娜的臉蛋一樣美好。

大約似乎好像應驗了。2002年，中國隊終于打進世界杯。韓日世界杯讓人少了點對異域的憧憬，中國隊三場小組賽都是在韓國踢的，連日本都沒踏足，不僅沒出亞洲，還只是到了鄰居家。國足沒有完成“進一球、拿一分、贏一場”的目標但留下了這個梗。其實國足好歹真刀真槍兩次擊中門框。那兩個門框早淹沒在邊角塵埃里，卻成了中國足球的上限。

說來也怪，關于國足的記憶，美妙的真不是世界杯那三場球，反倒是沖擊世界杯過程中那些或壯烈或可惜或無奈的情緒。我能理解這種情緒的邏輯，作家大仲馬總結為：人生的意義只在于兩個詞，希望和等待。

我甚至覺得2002年是個意外，是時間差上的僥幸。舉國體制體工隊打下的最后的堅實底子經歷了職業聯賽的歷練，以此混合而成的戰斗力，遇到了亞洲足球與世界全面接軌之前的最后階段，中國隊在歷史的夾縫中出線了。

后來的故事都知道了，何止是等待，簡直是無盡的等待。昨夜輸給印尼后，國足已連續無緣6屆世界杯，今天正式開始備戰2030世界杯。

插播一句：其實當初跟我一起看2001年十強賽直播的同學，現在都不看球了。甚至不討論中國隊的出局。

正常。

一方面，中國隊承載的那些希望早被其它稀釋了。我們年級當年的第一前鋒，現在重倉著比亞迪的股票，坐在方程豹8的全智動座椅上，放飛著從車頂彈射出去的無人機，還就著大顯示屏唱著卡拉OK，已然找到世界之巔的民族自豪感。另一方面，他對中國隊的劇情感到厭倦，唯近期倒是不時轉發幾個U16、U19國青隊的視頻鏈接到群里，強行給自己一些期待。

我算是看明白了，中國隊跟世界杯之間的距離不是一次次失敗，是兩者根本處于平行宇宙。中國球迷都說了，“國足這水平能去世界杯的話，那世界杯還叫世界杯嗎”。以這個心態來看國足，好像也沒什么心有不甘的。

不如從更宏觀的角度來看中國足球。

中國人都希望國足成績好一點，沒人希望他不好，但是如果從30000米高空俯視地球，我想中國人自己都會覺得有趣：

經濟比中國差的國家能進世界杯。

人種選材面比中國窄的國家能進世界杯。

比中國封閉的國家能進世界杯。

大街上偷盜成群不如中國安全的國家能進世界杯。

常年炮火紛飛的國家能進世界杯。

假球比中國多的國家能進世界杯。

體制優勢不如中國顯著的國家能進世界杯。

這會兒想到了范志毅的表情包。“你倒怎么解釋呢？”

老實講，我雖然對王鈺棟的朝氣和靈氣很感興趣，但總體而言，我對技戰術層面的東西喪失了興趣，我需要一個解釋，從另一個角度來感受中國男足的存在和價值。也唯有基于這一點，我才會覺得國足很特別。

沒有一個國家的制度和文化在所有維度都是完美的，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中國體育的舉國體制優勢可以體現在很多方面，諸如乒乓球、羽毛球、跳水、舉重……但在足球方面難以體現。

足球可能只需要一些最基本的東西，這些東西會不會恰恰是我們的軟肋？比如：集體主義我們是懂的，管理、服從、執行我們是擅長的，但團隊協作能力、個人主動創造力、發自內心的信仰驅使，這些就未必了。

有人說，足球搞不好就別搞了，沒有世界杯又不影響大家生活，確實，老百姓能踢踢球樂呵樂呵就行了，何必勉強。順勢而為，搞那些能彰顯體制優勢的項目即可。跳水隊為什么是夢之隊，因為刻苦、努力在民族的基因里了，而這個項目幾乎只需要這些。諸如此類體育項目，只要投入成本去管理、圈養，大概率能出成績，足球偏偏是靠現有管理體系管不出來成績的那種運動，是“一只特立獨行的豬”。

從這個角度講，雖然成績糟糕，有時候看起來像田徑運動員在踢足球，但國足還是蠻可愛的，因為他們還在掙扎著踢足球。